日前，國際能源署（IEA）發(fā)布《2022年世界能源展望》（World Energy Outlook 2022）報告，全面分析了俄烏沖突背景下的全球能源市場發(fā)展與能源轉型走勢。現將報告的執(zhí)行摘要摘編如下，供讀者參考。
俄烏沖突觸發(fā)全球能源危機
全球正在經歷新一輪能源危機，其沖擊之廣泛和復雜程度前所未有。俄羅斯與烏克蘭爆發(fā)沖突前，新冠肺炎疫情造成能源等行業(yè)的全球供應鏈吃緊，市場壓力已經存在。在隨后的世界經濟迅速復蘇過程中，俄烏沖突引發(fā)了全面能源動蕩。本次危機造成通脹壓力，致使衰退風險迫在眉睫。對于許多發(fā)展中經濟體而言，能源價格上漲加劇了糧食供應的不安全，較貧困家庭的負擔最為沉重，因為這些家庭的大部分收入都用于購買能源和食品。大約7500萬新增用電人口很可能無法繼續(xù)負擔電力開銷，全球用不上電的總人數自從國際能源署跟蹤這一指標以來首次開始增加。在烹飪方面，近1億人可能無法繼續(xù)使用清潔健康的烹飪方法，而被迫重新依賴薪柴。面對能源短缺和高昂價格，多國政府迄今已承諾投入超過50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5393億元），用于保護消費者免受其即期影響。這些政府開始采取快速行動，力圖保障替代燃料供應，確保天然氣儲備充足。其他短期行動包括：增加燃油和燃煤發(fā)電、延長部分核電站的壽命，以及加快可再生能源新項目的進程。需求側措施通常得到的關注較少，但無論是就短期還是長期響應而言，在需求側提高能效都是必要的。
危機將會推動抑或阻礙能源轉型？
能源市場仍然極為脆弱，此次能源沖擊提醒我們，目前的能源體系既不堅固也不可持續(xù)。政策制定者與《世界能源展望》報告需要回答的一個關鍵問題是：這場危機將會阻礙清潔能源轉型進程，還是會催生更大力度的行動？一些人認為，氣候政策和凈零承諾導致了能源價格上漲，但這一論點的證據并不充分。在受影響最嚴重的地區(qū)，可再生能源比重越高，電價越低；高能效住宅和電氣化供暖為一部分消費者提供了重要的緩沖。危機時期，各國政府及其應對措施備受關注。許多國家的政府除采取短期措施外，也在推行長效舉措?！?022年世界能源展望》探討的三大情景主要根據對政府政策的不同假設加以劃分。既定政策情景（Stated Policies Scenario）描述當今政策環(huán)境下的發(fā)展軌跡。承諾目標情景（Announced Pledges Scenario）假設政府宣布的各項目標都將按時足額實現，包括長期凈零排放目標和能源普及目標。2050年凈零排放情景（Net Zero Emissions by 2050 Scenario）則提出一種將全球平均升溫穩(wěn)定在1.5℃，并于2030年前實現現代能源普及的方案。
政策反應正在快速推動清潔能源經濟形成
在既定政策情景下，主要能源市場的新政策有助于在2030年前將年度清潔能源投資提高到2萬億美元以上，與目前相比增幅超過50%。清潔能源將帶來巨大的增長和就業(yè)機會，并成為國際經濟的主要競技場。到2030年，美國太陽能光伏和風電每年新增裝機容量將達到當前水平的2.5倍，而電動汽車銷量會增加到現在水平的7倍。在中國，新目標會繼續(xù)推動清潔能源大規(guī)模建設，煤炭和石油消費量將在2030年前達到峰值。歐盟會進一步加速部署可再生能源并提高能效，2020―2029年的油氣需求將下降20%，煤炭需求下降50%。日本的綠色轉型計劃為核能、低排放氫、氨等技術提供大量資金支持。韓國尋求增加能源結構中核能和可再生能源的比重。印度努力實現2030年可再生能源發(fā)電裝機達到5億千瓦的目標，在該國快速增長的電力需求中，近三分之二將由可再生能源滿足。
在市場重新平衡的過程中，可再生能源將持續(xù)增長，而煤炭受益于當前危機的提升只是暫時的?？稍偕茉窗l(fā)電量的增速高于總發(fā)電量的增速，從而降低了化石燃料對電力的貢獻比例。此次危機暫時推高了現有燃煤資產的利用率，但不會促成更多資金投向新建燃煤電廠。在更強有力的政策、低迷的經濟前景和近期高價格的共同作用下，能源需求增長總體趨緩，增長來自印度、東南亞、非洲和中東。
目前政策環(huán)境力度更大，化石燃料達峰在即
在基于現行政策環(huán)境的情景下，全球對各種化石燃料的需求首次全部呈現達峰或走平趨勢。在既定政策情景中，煤炭用量在未來幾年將回落，天然氣需求在2030年前趨平；由于電動車銷量不斷增加，石油需求從21世紀30年代中期起不再增加，并于21世紀中葉前略有下降。從21世紀20年代中期到2050年，化石燃料總需求年均下降約2艾焦。數十年來，化石燃料在全球能源結構中的比重一直居高不下，維持在80%左右。在既定政策情景下，這一比重將在2030年下降到75%以下，2050年進一步減至60%左右；全球能源相關二氧化碳排放量將在2025年達到峰值，即370億噸，到2050年回落至320億噸。相應地，到2100年全球平均氣溫將上升約2.5℃。然而，在既定政策情景中，到2050年二氧化碳的年排放量只減少13%，遠遠不足以避免氣候變化帶來的嚴重后果。全面實現各項氣候承諾將使世界變得更加安全，但今日的雄心與升溫穩(wěn)定在1.5℃的目標之間仍有較大差距。在承諾目標情景下，年排放量在近期達到峰值后將以更快的速度下降，到2050年降至120億噸。這比《2021年世界能源展望》報告分析的承諾目標情景下的減排幅度更大，反映出過去一年間的新增承諾，尤其是印度和印度尼西亞的新增承諾。如果這些新增的國家承諾、特定行業(yè)的承諾和企業(yè)的承諾都能按時足額落實，那么在承諾目標情景下，到2100年的氣溫升幅將保持在1.7℃左右。然而，承諾容易實現難，即使承諾得以全部實現，二氧化碳排放量仍與凈零排放情景有相當大的差距：在凈零排放情景下，年排放量到2030年將減少到230億噸，到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從而確保升溫不超過1.5℃。
在清潔電力的引領下，部分行業(yè)勢必加快轉型
世界正處于建設更安全、可持續(xù)、可負擔能源體系的關鍵十年，如果即刻采取有力行動，加速進展的潛力將十分巨大。清潔電力和電氣化投資，以及電網擴建和現代化改造，都是清晰且成本效益較好的機遇，能夠加速減排，并降低目前處于高位的電力成本。
當前，太陽能光伏、風電、電動車和電池的部署增速若能夠保持，則轉型步伐將比既定政策情景預測的更快，不過，這需要在相關技術的領先市場中與全球范圍內都有配套政策支持。電池、太陽能光伏、電解槽等關鍵技術的供應鏈迅速擴張，足以支撐更宏偉的全球目標。如果所有已宣布的太陽能光伏制造擴張計劃都得以實現，那么到2030年，太陽能光伏制造能力將比承諾目標情景中的部署水平高出約75%，接近凈零排放情景下所需的水平。電解制氫方面，已宣布項目的產能相對于承諾目標情景下2030年的部署水平可能會高出約50%。在電動車領域，電池制造能力的擴大反映出汽車行業(yè)正在經歷的轉變。在電氣化出行目標方面，汽車行業(yè)追逐目標的步伐有時比政府更快。這些清潔能源供應鏈是就業(yè)增長的巨大引擎，全球清潔能源領域的工作崗位已經超過化石燃料領域。在承諾目標情景下，前者預計將從目前的3300萬個增加到2030年的近5500萬個。
能效和清潔燃料競爭力提升
當今高昂的能源價格凸顯出提高能效的重要性，也促使一些國家通過改變行為和利用技術來減少用能。政策制定者尤其需要關注制冷需求，因為未來幾十年間，制冷需求將是全球電力需求整體增長的第二大來源。在既定政策情景中，新興和發(fā)展中經濟體的制冷需求到2050年將高達2.8萬億千瓦時。在承諾目標情景下，由于能效標準收緊、建筑設計和保溫改善，新增制冷需求會減少一半。在凈零排放情景下，該需求又會再度減半。對燃料價格、能源安全和排放的擔憂，加上更有力的政策支持，使得許多低排放燃料的發(fā)展前景更為明朗。未來幾年，對低排放燃氣的投資將急劇增加。在承諾目標情景中，全球低排放氫的年產量將從目前非常低的水平上升到2030年的3000萬噸以上。這些氫的一大部分將在使用地附近生產，但氫能和氫基燃料的國際貿易同樣會呈現出發(fā)展勢頭。在氫能出口方面，各規(guī)劃階段項目的出口能力共計1200萬噸，但相應的氫能進口基礎設施和需求項目在數量和進度方面略遜一籌。在更有力的政策推動下，碳捕集、利用與封存項目也在加速取得進展，以助力推動工業(yè)脫碳、生產低排放和較低排放的燃料，以及利用直接空氣捕捉項目從大氣中除碳。
快速轉型最終取決于投資
若要降低未來價格尖峰和波動的風險、按計劃實現2050年凈零排放，必須大幅增加能源投資。
在既定政策情景中，清潔能源投資將從目前的1.3萬億美元增加到2030年的2萬億美元以上，凈零排放情景則要求這一數值到2030年超過4萬億美元。
由此可見，能源部門必須吸引新的投資者。政府應當帶頭行動并制定有力的戰(zhàn)略方向，但實際所需的投資遠遠超出公共財政的支持能力，因此，務必需要利用巨大的市場資源并激勵私人經濟發(fā)揮作用。目前，全球化石燃料支出與清潔能源技術支出的比例為1:1.5。在凈零排放情景下，2030年在化石燃料上每花費1美元，就有5美元用于清潔能源供給以及4美元用于能效和終端使用。新興和發(fā)展中經濟體對能源服務的需求預計將快速增長，但清潔能源投資缺口最大，令人關切。
自2015年《巴黎協(xié)定》簽署以來，除中國以外的新興和發(fā)展中經濟體對清潔能源的年度投資額一直未見增加。2021年，主要新興經濟體的太陽能光伏電站的資本成本是發(fā)達經濟體和中國的兩至三倍。此類項目盡管在底層成本方面具有優(yōu)勢，但持續(xù)升高的借貸成本可能會加劇其面臨的融資挑戰(zhàn)。為增強氣候融資、應對使投資者望而卻步的各種全經濟領域風險或特定項目風險，必須加大國際努力。一種十分可取的做法是制定廣泛的國家轉型戰(zhàn)略，在統(tǒng)籌國際支持和宏偉國家政策行動的同時，保障能源安全并妥善處理變革的社會后果。建立廣泛而可信的轉型框架后，實踐中投資者的反應速度取決于許多細節(jié)問題。供應鏈脆弱，基礎設施和高技能勞動力無法確保到位，審批條例和時限通常繁冗。為加快可行、可投資的項目進展，必須要有明確的項目審批程序，以及充分的行政能力支持。
如果轉型不力會怎么樣？
假如清潔能源投資沒有像凈零排放情景中那樣加速，那么將需要增加對油氣的投資才能避免價格進一步波動，這樣做會對1.5℃的升溫目標構成威脅。在既定政策情景下，到2030年上游油氣投資額年均約為6500億美元，比近年來的水平高出50%。然而，此類投資具有商業(yè)和環(huán)境風險，實際投資額不能保證。即使世界正致力于到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俄羅斯化石燃料產量的當前缺口也將需要由其他地區(qū)的產量來填補。最合適的近期替代品是前置時間短、可以迅速將油氣提供給市場的項目。此外，每年因燃除和甲烷泄漏到大氣中而浪費的天然氣達2600億立方米，可以捕集其中的一部分。然而，此次危機的持久解決方案在于減少化石燃料需求。許多金融機構已經調低化石燃料投資的目標，并制定了相應計劃。在擴大清潔能源轉型投資方面，有關目標和計劃的力度還遠遠不夠，政府也需要大力采取激勵措施。
聚焦基于韌性供應鏈的可負擔安全轉型
需要新的能源安全范式，在減排的同時保持能源可靠、可負擔。《2022年世界能源展望》提出了十項原則，可以幫助指導政策制定者順利渡過化石燃料體系收縮、清潔能源體系擴大的轉型時期。能源轉型期間，雖然這兩套體系各自的貢獻隨著時間的推移會發(fā)生改變，但它們都需要保持良好運行，才能滿足消費者的能源服務需求。在未來電力系統(tǒng)中，維護電力安全需要新的工具、更靈活的方法和機制來確保充足的供電能力。發(fā)電企業(yè)必須增強反應能力，消費者應當提升聯網和適應能力，電網基礎設施則需要強化并實現數字化。只有采取充分包容、以人為本的方法，才能處理好清潔技術對脆弱群體造成的前期成本問題，并確保轉型的利好廣泛惠及全社會。轉型期間，雖然化石燃料用量減少，但化石燃料體系的某些部分仍然對能源安全至關重要?；剂匣A設施如果出現計劃外退役或過早退役，可能會損害能源安全。在世界走出當今能源危機的過程中，需要避免因關鍵礦產價格高漲和波動或清潔能源供應鏈高度集中而產生新的脆弱性。在承諾目標情景下，清潔能源技術對關鍵礦產的需求將急劇上升，到2030年會比現在翻一番以上。從需求的絕對體量來看，銅的增幅最大；從需求的增速來看，其他關鍵礦產的增速明顯更快，特別是用于太陽能光伏的硅和銀、用于風電機組的稀土元素，以及用于電池的鋰。持續(xù)開展技術創(chuàng)新與回收利用是緩解關鍵礦產市場壓力的重要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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